炎热的夏夜,我轻轻挥动手中有些破旧的蒲扇,阵阵微风带走了夏日独有的炎热和躁动,我好像看到祖母手持蒲扇,悠闲地躺在竹椅上……
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祖母家度过。小镇的风带着湿湿的泥土气息和着草香从远方扑在脸上,痒痒的,似是温柔的抚摸,或许是亲昵的问候。熹微的光洒在身上,暖暖的,捎着太阳真切的关怀。
"奶奶",我趴在窗台上,冲着院里忙碌的她奶声奶气地唤道。她放下大扫帚,转过身,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走来,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,"醒啦,粥马上就好了,自己先玩会吧!"说着,又皱了皱眉,找来外套给我穿上,"早上有点凉,感冒了又要难受喽。"花白的碎发拂过我的脸颊,带着淡淡的香气,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,那是奶奶特有的味道。
奶奶煮粥的样子,一直很美很美,宛如一尊雕塑镂在记忆的长廊里。她用木勺缓缓地搅动着,时而舀起一勺,又从勺中泻下,仿佛泻下的不是粥,更像是一泓璀璨的星河,映着她明亮的眸。她爱煮粥,更爱看我喝粥时满足而悠哉的神态。小小的木桌前,在氤氲的腾腾热气中,甜甜的粥香萦绕着,儿时的我有说不完的话,"奶奶,奶奶,我昨天看到一只大青蛙……"是不是啜一口粥,享受米香在味蕾绽放的惬意。
她总是安静的听着,清澈的瞳里映出我摇晃的脑袋,有时"噗嗤"一笑,条条皱纹从眼角显露,似是盛开的花,垂下的发丝轻轻颤着,仿佛在跳舞。手轻轻拭去我嘴角的米粒,柔声说道:"快吃,凉了要伤胃的!"又低头喝了口粥,抬起头,望向窗外……
"那个时候啊,你爷爷……"她搂着我娓娓地说着,手中的大蒲扇慢慢地扇着,带来阵阵的凉意,吹走了夏日的燥热。我依偎在她的怀里,数着天上眨着眼的繁星,听她诉说逝去的往事。蝉儿在树上叫个不停,偶尔传来"噗通"的水声,也许是那只大青蛙跳进水里了吧!
皎洁的月光给祖母的脸镀上了一层银亮的白光,她闭着眼,说着说着,有时会露出一抹浅浅的笑,有时睁开眼,瞧瞧我有没有睡着。朱自清先生的《春》是美的,但对我来说,有奶奶的夏夜才是最美的,无法用文字描摹的美。
如今,我已独当一面,有足够的能力给奶奶更优越的生活,但是,她不在了,带着那抹浅浅的微笑,永远地离开了我。我时常会想,如果没有奶奶那些年的陪伴与教导,就不会有今天款款微笑面对生活的我。那些有她在的日子,是我生命中最普通而又最幸福的时光。奶奶似乎很平凡,但她给我的记忆是温暖的,是慈祥的,也是最深刻的,在我的心中,她是不平凡的。
我轻轻地收起蒲扇,正如我将奶奶和我的幸福珍藏在脑海里一般。
作 者:王聪 江苏省淮阴中学